龍雲下台前後及南京出走的真相











龍雲下台前後及南京出走的真相

 寫在前面 (序言)

         本文筆者朱志高字希賢,是在一九八二年馬榮凱來港探親時,一再鼓勵下才完成的。此稿完成後,繆老不同意發表,說歷史自有公論,故此推遲至今日。最近看到張增智、劉宗岳所寫的有關龍雲出走的文章後,感到張增智的那篇前半段與事實尚較接近,而劉宗岳所寫的則面目全非,是非顛倒,就連著名龍雲寫的那篇《抗戰前後我的幾點回憶》都不完全是龍雲的手筆(此事我與龍繩文討論過,他也說肯定有的不是爸爸寫的),特別是關於陳納德派飛機送龍雲之事,大家都一致認為他是為錢才幫龍雲的。到了三十多年後的今天,我們當事人:龍雲和劉宗岳已去世,繆老已是九十高齡,我也是古稀之人。此外對這事尚可作證者:張增智和陳納德的遺孀陳香梅已是年過半百。如果不將當時的事實公諸於世,這段歷史可能失去它的本來面目。故決定發表此文。(抄文公註:作者朱希賢曾就讀於孫中山創辦的黃埔軍校,在雲南省主席龍雲直屬的省政府護衛營任營長。1984年成立雲南旅港同鄉會的創會者之一,歷任雲南旅港同鄉會主席,雲南省政協委員。)

(一)龍雲和蔣介石的矛盾

  龍雲和蔣介石的矛盾由來已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抗日戰爭中期,一九四0年左右,偽中央抗戰失利,節節敗退,祖國山河大片失去,僅留保西北偏遠地區和西南地區,蔣政府也只有退居四川重慶,在雲南也遷駐了差不多二十多萬部隊。另外還有許多學校、機關、名仕,農、工、商團體也遷入。這是蔣介石多年來處心積慮借抗戰之名擴大統治的最好機會。

  龍雲在雲南統治了十多年,已自成一體。此時中央的部隊、團體的不斷進入,勢必對他的統治產生影響而頗感不悅。對於中央的部隊進入,先是推脱,無法時又只得讓步一點,但時間長了也就進駐了三、四個步兵軍團。因而造成矛盾重重的局面。其中最為突出的是「權」和「錢」兩個問題的矛盾。

  「權」,在部隊未進雲南時,成立了委員長昆明行營,授權給龍雲:凡是入雲的部隊、團體統由龍雲指揮。而實際上是部隊聽管不聽調;團體接通知不來開會,陽奉隂違。這個權力龍雲根本没有得到,相反事事扺觸,使龍雲的威信受影響。

  「錢」,在軍餉的配給及地方用款都不能與中央的平等,時常感到壓力。同在一個地方,兩種待遇,使地方和中央謫系的距離越拉越大,矛盾就加深擴大。

  龍雲既無力對付蔣介石,又不甘心忍受現狀,十分困苦。在這時就開始拉攏知識份子階層和民主黨派,以此得到些支持來對付蔣介石。龍雲與西南聯大等學校及民主黨派各組織的進步力量較為接近,常給他們一些贊助、支持。故昆明當時能成為民主堡壘。龍也起了一些積極作用。而蔣介石又最怕游行、示威的這類行動,再加上特務們各種失真的滙報,矛盾就越來越加深。

  此外很多的小事也激化着矛盾。如:美軍進駐雲南時,提出毎日供給四條牛作為伙食之用,龍雲很生氣,因為龍雲出生在農村,懂得 牛在農村生產上的重要性。認為這就是蔣介石故意安排美國人吃牛肉的,目的是想把雲南的耕牛殺完,堅決不給。這使中央派來接待美軍的馬祟祿大為棘手。後來繆老出面跟龍雲解釋,美國人從來不吃豬肉,只習慣吃牛肉,這是美國人的習慣,並不是有意安排的,他才同意每天給兩條牛,而不是四條。再有一次,是一個美軍少校乘車外出被暗槍擊中,手術取出彈頭鑒定,這種子彈非雲南軍警所有,而是特務使用的德國槍彈,擺明乃特務嫁禍雲南地方。這類事情不斷發生,或得到解決,或未解決,但就不斷的加劇了蔣和龍之間的對抗情緒。

  抗戰勝利後蔣介石就着手解決雲南問題。首先,第五集團軍總司令兼昆明防守司令杜聿明就把昆明北較場、大、小連山、五華山這一帶的地形做成沙盤,讓軍官們熟悉沙盤,充分做好戰鬥準備工作,又對軍官們佯稱,這是為到來此接管某地區而作準備。但許多人都知道是雲南地形的沙盤,有不知趣者點破則被叱為亂說亂講。

  其次原來進駐雲南的部隊,中央第五軍200 師、鴻翔部隊、榮譽第二師按兵不動,留在昆明,並作好戰鬥準備。以至在十月三日後北較場交戰時出動了坦克等重型武器。在昆明的老百姓中也早有傳聞:中央第五軍抗戰勝利後還不走是要解決龍雲的問題。

  接着又用派部隊到越南河內受降之事,幾乎把雲南的武裝部隊抽空。龍雲以為抗戰勝利了,國內無事,大家一致對外了,就利用蔣介石調部隊去河內受降之機多調一些去,來減輕自己的負擔。就連身邊的謫系部隊~暫編十九師和暫編二十三師(龍繩武和潘朔端為師長)都調走了,蔣一見此情大為高興,因為他正想削弱龍雲在雲南的武裝力量。這正中他的下懷。原來蔣命令「越南北緯十六度以北的部隊接受日本投降」。這只包括屬於第一方面軍的六十軍和九十三軍。看到龍雲把別的部隊也調了來,就趁機把調來的部隊收歸中央管,都發中央軍餉,而且無論來多少都一樣接收。從而抽空了雲南的部隊,達到了削弱龍雲武裝力量的目的,創造了解決地方勢力的有利條件。蔣介石本來還欲除掉西康的劉文輝,但劉花了不少的功夫和金錢賄賂蔣身邊之人,才算滑脫。

   龍雲對這一系列行動都未加予留意,甚至有人確知第五軍真有隂謀時,叫方家治(原行營侍從主任)報告龍雲。龍雲都仍認為是謠言無稽之談,不屑理會。我們大家也如龍雲一樣心理,對這臨頭大禍毫無防範。

  在十月三日武裝改組雲南地方政府以前,雲南的部隊只有獨立第二旅(原來行營護衛團)的第三團和五華山護衛的一個營。其中還有些部隊尚在返回昆明的途中。有的則在放假,五華山的護衛營只有三個連是完整的,而且有一個連在放假。

(二)1945年10月3日蔣介石解決雲南地方政府的經過

  一九四五年十月三日凌晨四時許突然槍聲大作,又接龍公館撒副官打電話來五華山對我說「第五軍由東門打進城來了,趕快派一個連來接主席」。我立即派陳紹謙連前去。當時這個連是完整的。他們從正門馬市口下去至三牌坊轉威遠街的地方,遇見龍公館的人說,主席已上五華山了。叫我們趕快回去。原來龍雲從龍公館後門出到財盛巷陳汝純家(庶務所長),又從陳家後門到柿花巷,然從上五華山。部隊隨即返回五華山。

  上山後我們就開始警戒,這時有人從大營門塞進一封信來。原來是蔣介石的任命書。內容大意是免去龍雲軍事委員長昆明行營主任,滇黔綏進公署主任、雲南省政府主席。特任為中央國民政府軍事參議院院長。雲南省政府主席由盧漢接任,在盧未到職前由雲南省民政廳長李宗黃代理主席職務。龍當時很氣憤說:「既是盧漢接任,又何必多此一舉?為什麽要做得如此卑鄙?」因為龍、盧是表兄弟,龍一直以為盧漢是他的化身,他和盧漢誰做主席都一樣。

  當我們把五華山警戒起來時,第五軍又把五華山團團圍住,並從東後門試探攻擊,好在命令也不是叫直接攻五華山。故試探一下就没有繼續攻擊了。當時我們是措手不及,毫無防範。事後我才派出尚完整的三個連,分別守大營門、西後門、東後門。並下命令要死守,那怕只剩下一個人也要守住,一定不能失守。下午,我們又挖了散兵壕。没有地雷,就用十個手榴彈捆在一起,拉出引線後再接上一根繩子埋在地下做地雷用。彈葯很少,只有平時實彈練習用的幾箱。我又命打開軍械局,一看裡面的武器大多不合用,唯一只補充了一些子彈。

  那時在昆明僅有的部隊第三團在北較場,雖有龍雲事先安裝的地下電話線,可以聯絡。龍繩祖(第二旅旅長)也多次來電催叫反攻, 可是因為雙方裝備力量懸殊太大,他們全是坦克、裝甲車等重型武器,我們只有一些輕武器,所以反攻兩次都只到英國花園就退回去了。對於五華山上的龍主席,只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愛莫能助。五華山處於缺人少彈、寡援無助的劣勢中。

 

(三)龍雲就任參議院院長

  在五華山困守到第二天下午二、三點鐘,何應欽奉蔣之命專程趕到昆明,在飛機場打電話到五華山給龍雲說:「志舟兄,委員長的意思是請你就任新職做參議院院長,因為你抗戰八年也辛苦了,應該休息一下啦!」龍雲生氣的說:「你不消說這些話。敬之,請你問蔣介石要活的還是要死的,活的不行,死的倒可以。」何應欽碰了一鼻子灰。感到解決不了問題,就打電話請示重慶。重慶方面立即商量,就派平時與龍交情較好的宋子文(行政院院長)來。第三天下午宋子文飛到昆明,在機場就打電話到五華山給龍雲說:「志舟兄,我是子文,現在我來看你,電話上說不清。請你把警戒撤開,我現在我就上來了。」龍雲即命撤警戒,我們就把埋着的手榴彈挖出來,破壞的路面修好,等着宋子文的汽車上來。宋子文到後,就勸說龍雲要從大局着想。抗戰勝利你也應該休息休息了。你就任參議院院長職是比省主席職務高了。也說明中央對你的重視,其他一切有困難我負責,包括生命安危在內。大約談了一小時左右。

  宋子文一走龍就叫準備到重慶。又打電話到龍公館叫準備他的行李、衣物等物品,接萺考慮同行的人。裴存藩竭力叫我走,說:「你一定要走,你不走杜聿明是不會放過你的。」這是我與他相處一場他對我的一點心了。因為防守在五華山,第二天中央第五軍就試探性的進攻,從逼死坡那邊上來一個連,被我們的士兵從正對着他們的碉堡發射了一排機槍子彈,打死了大約四、五個人。裴存藩是蔣介石派來暗中監視龍雲的大特務,他是知道其中的利害的。

  一切準備就緒,下午就要動身了,這時張沖獻計:「主席多帶幾個人在身邊,在飛機上劫持機組去河內找盧漢」,龍雲認為對,但龍繩祖認為太危險,堅決反對。而且到了機場才發現,這一招已被他們防範。在機場上有兩架飛機(宋子文的一架,何應欽的一架)。我們一到下就讓龍雲與宋子文、何應欽坐米子文的那架,我們隨行人員則只許坐何應欽的那架。如果要劫持飛機也只能是泡影了。再則上到飛機一看裝滿了剛從河內拉回的香蕉,說明此機才從河內飛回來。他們已在先做好了盧漢的工作。我們就算劫機成功,去河內也只是自投落網了。

  飛機落重慶後,我們住李家花園。第二天蔣介石就來看龍雲。蔣的行踪十分神秘,起初一點消息都没有。那天是禮拜一做紀念週,剛結束,蔣就突然從浮圖關(後改為復興關)來到李家花園看龍雲。龍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一生人只有兩個長官,第一個是唐繼堯;第二個是你。我跟你抗戰八年,那一點對不住你。你竟使出這樣的手段對我。」蔣說:「錯誤,錯誤,這是杜聿明糊塗,我起初叫他警戒,讓你來就參議院長。八年抗戰你也辛苦了。你來之後,讓盧漢去維持雲南。你來中央,有許多事情也需要你幫幫手。現在我們好不容易抗戰勝利了,你休息,休息啦!」接着就轉話題說:「你住的地方不太好,馬上我會替你安排。」大約坐了二十分鐘就走了。没多久總統府就派人來叫搬到李子壩,那是一個招待美軍高級將領的地方,條件很好。在這裏我們一直住到「還都」南京。後蔣介石還叫裴存藩來告訴,可以帶自已的一個警衛班。我們去開來了兩部車,加上龍雲自己的一部私車,一共三部車,生活也很方便。

  約半年後蔣介石通知軍事參議院「還都」南京。先讓龍雲坐飛機,龍不願。要坐輪船順長江而行。蔣介石同意了。到漢口,湖北省主席歡迎龍雲,還宴請我們一行人。並玩了一天。第二天又才順長江來到南京。

  在南京住在原日本佔領軍司令崗村寧次的房子裏(中央路156號),這幢房子建造得很好,早先是一個德國鐵肺人的房子,後來做過何應欽的官衹。龍雲的辦公室的房子也非常不錯。曾是周佛海的房子。總之住房和辦公室都是南京可數的好房子。住處原來没有冷氣,宋子文親自關照安裝了冷氣。像這樣冷暖氣都有的房子,當時在中央路還是第一家。 生活如此優越我們以為很平静,自由自在與從前也無多大區別。大家都比較放心。但没多久,一系列不平静的事情就接踵而來了。

  首先是龍雲想到浙江錢塘江看看潮水,所有行裝都準備就緒了,就叫裴存藩電報介石,那時蔣在盧山避暑,回了一個電說:「上海乃是非之地,請勿在此時期經過上海,待我今年秋季回家(浙江奉化)經過同我一起去。實際上就是拒絕了龍雲的要求。再次是龍雲的二兒子龍繩袓(原第二旅旅長,龍雲下台後編為二十四師師長)擅自在昆明把部隊解散了,只身來到南京。其妹國碧從上海到南京,他到火車站接她。剛到車站,就跑過一個憲兵來,敬了一個禮繩袓當時着少將軍服)問:「貴姓是否龍?」他說:「是啊!我是繩袓」。憲兵說:「請跟我們一起到司令部,有點事情。」說着兩個憲兵就架着他的兩臂上了車。我立刻跟上。憲兵說:「不行!」那麽,我們只好驅車跟在從面,直看着車子到了「夫子廟」憲兵司令部。有了下落,我就返回去報告龍雲。龍雲一句話都没說,由他去了。直到晚上我和張德輝才送了幾包煙去。經詢問才知道己經被逮捕起來了。關在羊皮巷一個四川人(特務)的家裡。後來由白崇禧跟蔣介石說情才算放出來。可已關了三個月之久了。

  雖然發生了前兩椿事情,龍雲仍不知自己的自由被限制到怎樣的程度。我們也不清楚。直到繩袓被捕後一個月,龍國碧同宋子文、白崇禧之女一齊出國到美國留學時,龍雲親自送龍國碧到南京下關火車站。因為未到開車時間,龍雲坐在車上與女兒話別。可是憲兵誤會成他要想出走。就過來雖很有禮貌,但態度強硬的說:「報告院長,請院長回去」。龍雲說明只是送送姑娘,並没有一點要走的意思。憲兵這才算没出聲。不過仍把守在車廂門口不離去。龍雲看此情未等開車就離開了車站。若真要有意離去,憲兵可能就要馬上採取行動了。

  經過這些事後,大家才明白龍雲已經失去了起碼的自由。龍雲苦悶的心裡又加添了無數的愁煩,以後將如何?真是痛苦萬狀。

  除了大的限制,不能離開南京一步,還有小的限制。身邊有裴存藩這個大特務時時刻刻的監視着。繩勲當面都駡「家裡養着條整天吃你又監視你的「狼犬」。在家的對面開起了個單車修理行,雖有四個人之多,卻整天只修一、二部車。明擺着是專門來監視與龍雲來往的人。自從有了這四個人後,許多人到南京都不敢去看龍雲。雖那時正逢競選國大代表、立法委員之時。來往南京的許多人,羅衡、張邦珍都不敢去。龍家那時節真是門可落雀了。只有繆老(繆雲台)每次去南京開會都去看看龍雲。

  在這段時期龍雲整天無事可為,心情又極差,故成天都在家裡吹鴉片烟。没多久帶去的烟都吹完了。裴存藩就去找陳誠(國防部參謀總長,)陳誠就寫了兩個封條、兩封信叫我到昆明去拿。當時誰都不願去,我只好派了我的衛士米光祥去。龍夫人利用這兩個封條裝了整整一皮箱生、熟鴉片烟帶到南京。這箱烟經重慶時機場緝查還緊張了一場。最後打電話給陳誠落實此事屬實才了事。

(四)龍雲逃離南京的經過

  龍雲在這樣處境的時候,形勢也急劇的變化着;徐蚌匯戰已開始,國民黨的戰勢很不利,節節敗退。東北戰場已接近尾聲。半年後李延年兵團,黃伯濤兵團、李彌兵團、邱清泉兵團都差不多快打完了。中央總統府也開始撤退,一些機構搬廣州;一些機構直接搬台灣,這時中共就派張增智女士來通知龍雲說,國民黨、蔣介石準備把你押解到台灣去。龍雲聽到後想不出任何辦法應付。張增智就提出兩個方案:一,從南京渡船到下關,然後上大別山(那昰二野的區域)。二,從南京坐火車到鎮江,二野派人來鎮江劫火車。並叫他作好準備。但龍雲對這兩個方案都不滿意。因為在南京是不自由的,送送龍國碧的車尚受限制,怎樣可能坐車坐船離開南京。加上鎮江口,還有憲兵把守,覺得危險又渺茫。自己又一籌莫展。只能整日憂心重重的坐以待斃。

  這時恰好繆老開會到南京來。就到家裡來看龍雲。因當時在坐有人,一直閑談十一點多鐘。當繆老走時,他送繆老至樓口才跟繆老說:「獨夫」(指蔣介石)要押我到台灣,說時就聲淚俱下感慨萬分。又問繆老是否能設法讓他離開南京。繆老歷來辦事穩妥,當時也未敢冒然允許,只說:「我當盡量去設法」。

  第二天,繆老就到上海去找陳納德(原美國十四航空隊司令,當時是飛虎民航公司總經理),因陳納德是反共的,所以說要請他幫龍雲是很要注意講話的技巧,既要設法讓陳納德幫龍雲,又要不讓他知道龍雲的實際處境。這點繆老處理得很巧妙。繆老對陳納德說:「現在國民黨要撒退南京,想把龍雲丟下不理了。這樣我們從朋友的道義上來講是說不過去的。你能不能幫助他離開南京到香港」。陳納德說:「我的飛機現在與香港還没有合約。不能到香港,只能到廣州」。繆老說:「行!只要到廣州也行。到廣州後我們再另想辦法。你能不能幫這個忙呢」?當時陳納德就答應了。

  緊接着繆老就立即到上海我的家裡找我。同我說:「現在共產黨對龍雲是很的,通知他蔣介石要把他解到台灣。問他有没有辦法離開南京。如果没有辦法,共產黨就來搭救他。不過他認為搭救的兩個方案都太危險了。那天我去看他時,談到此他都流淚了。我們就要在別人處於這種危急關頭挺身而出。這才表現出一個人的品格,這也才是為人的道理」。還講了許多共產黨的好處來鼓勵我。怕我不肯照他的佈置去做。最後才問我:願不願意冒這個險來撘救龍雲。家裡能不能丟下跟龍雲一起走。因為繆老當時的處境是很危險的。大家都知道所有的民主人士,如張瀾、聞一多、李公樸、羅隆基、均為繆老的坐上客。繆老是左傾的。軍統特務早就盯着繆老了。加上與龍雲的來往,更是危險。繆老說:「現在裴存藩是寸步不離的跟着我,絲毫不放鬆。具體的事情只有你們去做了。」在繆老的勸說下,我答應繆老幫龍雲送走,接着講了陳納德同意幫忙之事,就問我:「你能不能講英語,明天就要去見陳納德。怎麼辦?要不要我叫中國銀行常同我聯絡的一個很親近的四川人~盧定中來幫你翻譯」。我說我與盧交往不多,不熟悉。做這些事不太方便。要找一個交往多,熟悉的人才行。我提出要劉宗岳(當時龍雲的英文秘書),繆老就欣然同意了。

  繆老對劉宗岳的了解是從繆老做「美援物資分配委員會」主任委員時,劉做過幾天繆老的秘書就開始了。而且我還告訴過繆老:劉宗岳是比較欽佩他的。因為有一次在物資分配問題上繆老和上海市長吳國楨針鋒相對的舌戰:吳國楨堅持物資不能分配到東北、西北等共產黨區域。繆老堅持要分去。說美援物資是支助全國的,並不是給那一個黨、那一個派的,凡是中國的地方都要分配。劉宗岳事後來跟我講:「哦!繆老的英文水平是够高的,連我們都幫不上忙。如繆老英文水平稍微差一點,那晚上是對不過吳國楨的。兩個都用英語講,又當着美國人。最後吳國楨硬是被繆老駁倒無言以對。」我曾把這話告訴繆老。故繆老也知道劉宗岳是較為適合的人。不過仍仔細的問我和他的交情。對他的看法,我回繆老說,與劉很談得攏,此人做事、為人都很機謹。他若到香港,英語、廣東話都能講。繆老點點頭,又問我,他現在何處?我回說,尚在南京。繆老就問我,今晚打個電話叫他乘當晚夜車來是否可以?我說:「試試看」。我立即就打電話到南京,找到劉宗岳,我對他說:「希鵬兄(劉的號),今晚你來上海一趟,行不行?」他問:「什麼事?」我說:「來了再說。」他接着又問:「是否生意上的事?」我只好說:「對,就是生意之事。今晚無論如何坐夜車來上海一趟,可以嗎?」他說:「不管了,如能到臥鋪票,我就來一轉。若無票,我一點後又打電話給你。」我說:「你今晚無論如何都要來。買不到臥鋪票,你就是坐一夜也來一趟。事情很要緊!」他才答應下來。我在家裡等到一點後不見他打電話來,知到他已來了。就去告訴繆老(當時繆老住在我家裡。我住三樓,繆老住在二樓),繆老說:「你先跟他講,他同意了就帶他來見我,不同意就不必來見我了。」一切說妥當後才去睡覺。

  南京到上海的火車早上七點就到了。七點半劉宗岳就來到我家把我叫起來。我把要協助龍雲出走之事對他講。他馬上竭力反對説:「你忘了我、你、鄭崇賢、楊富、李楫五人在南京五台山訴苦之事了嗎?恕我直言,希賢兄,你去香港是有點基礎的,我卻不然。到了香港在龍家也不可以久住,說聲待不住又怎麼辦?」我也怠到是問題,就說:「我的為人你也知道,我們相也不是一日、二日了,我們到香港後我有吃仔有吃。大家一齊去同生死共患難了。此次並不是龍雲叫我去的,而是繆老。」我又說:「坦白的講,繆老已經把一切安排好了。你同意我就全盤講給你聽,若不同意就算了,不用多講了。」他考慮了半天才說:「好!你已聽繆老的,我也聽繆老的,若論別的我倒真不願去,既是繆老叫去做,我就同意。」

  九點多鐘繆老起床後,我先去把這個情況告訴繆老。繆老就讓我把劉宗岳帶去見他。對劉宗岳說:「朱希賢跟我講了,你們的私交很好,再則你也跟過我。我對你印象很好。你也知道我的為人。現在龍雲在這樣的境下,你和朱希賢是值得冒這個危險來助他一臂之力的。」還講了很多做人之道理。又說道:「你們把眼光放遠一點,共產黨是絶對成功的。全國解放只是早遲的問題。你們幫助了龍雲,就是間接幫助了共產黨於你們也是好的。」劉宗岳聽到這裡就對繆老說:「繆四叔,我是看你家的面子,遵你家的命。現在既是你家叫我去做,那麼我就答應了。」繆老說:「好極了!今天下午三點鐘你就同朱希賢到陳納德飛虎民航辦公室去。他;土在外灘什麼方你知道嗎?」劉説:「我知道。」繆老說:「那麼,你和朱希賢就去。因為朱希賢不能講英文,你幫他翻譯下。我已同陳納德講過,今天有個 Mr.CHU帶着一個會講英文的人來,只要講 Mr.CHU 來見陳將軍他就會見你了。」講完後,就在我家吃飯。在喝咖啡時,繆老又繼續講:「現在裴存藩寸步不離的跟着我。今天還說,什麼時候起床,就打話告訴他,他等着我。如果不安排好裴存藩,你們是絶對走不成的。你們今天見了陳納德後,是個什麼情況來告訴我。如果行了,我明天就拉着裴存藩離開。你們就有機會準備了。」接着又告訴我們怎麼去,見了陳納德如何講話。一切細節都盡詳安排好,然後打電話給裴存藩說:「明天我回昆明去,你跟我去,好不好?」裴回說:「好!好!一起去。」因為他不敢離開繆老。繆老早已估計到,才用這調虎離山計。並且當天下午一直同裴存藩在一起敷衍着他。讓我們能按繆老的指示去找陳納德。

        那天下午,我們去看陳納德。才通報說:「 Mr.CHU帶着一個人來」。就立即叫進去了。陳納德見妻子陳香梅在,便拿了一叠錢叫她到隔壁百貨公司買東西去。又把寫字間的門關上,才開始問我們:「1,龍先生有没有人監視?(劉翻譯給我聽)」我回說:「有的,不過我們會想辦法避開監視。」2,「你倆是不是同他一道走?」我說:「是,我們護送他。」3,「你們到了廣州如何到香港,這些問題是否已有方案。考慮好了没有?」我說:「廣州到香港的問題我們已有計劃。」他聽後就說:「我準備派一架飛機從蘭州飛廣州。經南京停明故宮機場。到那日你們準備好。早上七點鐘就到那裡上飛機,然後此機就直飛廣州,不過 Mr.CHU要化裝,因為他們的像貌很突出。一定要注意這些地方。小心為好。從這裡到廣州我能協助的我盡力協助。至於到廣州怎樣到香港,你們就要自已想辦法了。因為我的飛機與香港尚未簽約不能直達香港」。之後,又介紹了他民航隊總經理威勞爾給我們認識。然後才告辭。

  當天晚我們就把情況滙報給繆老。陳納德如何接待,談話內容,安排步驟都仔細講了。繆老又與我們商量到廣州怎麼辦?討論之後,決定先派兩個人去廣州買票。當時在上海有我的「老福源」金店的辦事處。所以我說,可派我金店的孫育亮(那時他尚未參加軍統特務)和嚴永祥去買好票等着。我們一到就可以走了。繆老問:「這兩個人信得過嗎?」我說:「只能告訴他們是上海的金子要帶到香港,路經廣州。叫他們去買好票等着。」繆老說:「好!就這個辦法好。不過這兩個人你要特別留意。」接着才說:「好了,一切都妥當了。那我明天一早就帶裴存藩到昆明去。你們明天就快回南京準備,還有幾天的時間也來得及了。」一切都在那天晚上決定好了。

    第二天,我們回到南京,把消息滙報給龍雲。他馬上就與顧映秋商量動身準備之事。又叫我第二天到上海益華銀行去提取了他家的美針七萬。取來後一直由我背在身上。

  出走的事情一經決定後,劉宗岳就想安排他的家拍家眷回昆明。可是當時的時局一天緊過一天,大家都希望早點把家眷送離南京。所以交通十分滯塞。想買飛機票就更是難上加難。在此同時,龍繩祖也托我幫買機送去他的家眷,我們多方奔走均無結果。此時劉宗岳突然想起威勞爾,便與我商量:去找威勞爾包一架飛機,自已的問題也解了。其他雲南家眷也可乘座此機。我想果然不錯,我們就一起去找威勞爾商量包機之事。他因陳納德之故爽快的答應給一架飛機。但預定飛機所需的款項一下拿不出來。最後只有由我擔保向我有存款的益華銀行去借。行長舒子傑憑我的信譽借給了我們包機所用的預付款。不料收得的機票費除已付清全部費用外尚有餘款。當時是以金子為本位,具體是多少記不清了。我與劉宗岳平分了這筆款。此是忙亂中的一段插曲。

  在準備過程中,龍雲分別寫了三封信給宋子文、孫科和陳誠。吩咐龍繩祖收到我們抵港後的電報就送給他們。

  一切安排就緒後,就等待動身的關鍵時刻了,這時在忙亂中被沖淡的緊情緒又回到我們心裡,每個人的心都忐忑不安,覺得等待的時間竟是那麼漫長難熬。

  終於盼到了那一天。頭天晚上我住在戰略顧問委員會。一清早六點鐘,我就開着我們的吉普車到中央路龍公館去接龍雲。為小心我把車開到院子後面。剛進屋龍雲就下樓來了,而且化了裝,換了平時很少穿的西裝,用紗布包住一只眼睛,可是龍雲的貼身佣人陳天德也跟着來。起初我們不知道陳天德也要去。龍雲說因要照顧他的生活,無奈只有帶陳天德同行了。大家來至後院上車,龍雲一人坐後面,我和陳天德坐前面。車開到門口就遇到繩增(龍雲的三兒子)驚奇的問:「這麼早去那裡?」我們搪塞道:「有點事,一下就回來了。」很快的把車開出大門。這時對門的單車修理行也未開鋪。所以我們順利的來到劉宗岳家,此時是六點五十分。五分鐘後,劉宗岳同飛虎民航的美國職員就開車來接了。並拿來了三件飛虎隊的衣服叫我們換上,而且佩帶了胸章。加上龍雲的眼睛包紗布,就一點也不惹眼了。我們把自已的軍裝、衣服放在手提包裡帶走,我的吉普車就丟在石鐘路劉宗岳家裡,坐着飛虎隊的車到明故宮機場。進機場時還有憲兵把守着,但問清是楚是飛虎隊的人就放行了。車剛剛朝飛機開去,機倉門就打開了,汽車一直駛到飛機面前。下車後,大家就立即上飛機。跟着飛機就起飛了。可是大約一小時後,就開始徐徐降落,我很奇怪去問駕駛員:「到廣州要兩個多小時,怎麽現在就降落了。」他們回說:「可能落上海,因為陳將軍要上來見 Mr.CHU。」說話間飛機就在虹橋機場降落了。只見機倉門一開,陳納德拿着一筐水果、一盒雪茄煙上來。對劉宗岳說:「請轉告 Mr.CHU 我的這架飛機是我公司裡性能最好的,他的飛行記錄有四千多小時。請 Mr.CHU 放心好了。我祝他一路平安,再見!」說完就下去了,飛機繼續起飛直飛廣州。

  在飛機航行途中,我考慮飛虎民航正副駕駛員及報務員應該送點禮物,表示龍先生的一點感情。我與劉宗岳商量,劉也甚表贊成。我就去請示龍雲:是不是送點錢給駕駛員們。龍雲因平時不管這事,他不知道飛虎民航花的代價和所擔的風險。隨口吩咐每人送美金二百元。我覺得飛虎民航完全看在龍雲先生的友情上面,無代價的幫這個忙,每人二佰元似乎太少了,就算買張飛機票也要這些錢。而此機是專為送龍雲才派的。就決定每人送五佰元。我從身上所保管的美金中拿出了一千伍佰元,分給機組的人。此事是由我全部經手。而龍的錢幾乎都在我身上,其他人無法開支。用了多少錢我是最清楚的。陳納德在此事上純屬道義上的幫助,並未收取分文。以往所有說到陳納德在這件事上牟取暴利或是說他因商業性質、唯利是圖用巨款包機則不告密之說法,均與事實不符。為還歷史的真面目,我特此加予更正。

  兩小時後到廣州了。在機場上還有一段驚人的插曲:飛機落廣州機場後,剛一停穏,就見許多中央憲兵和警察把飛機團團圍住。我心中猛然一驚,只想完了!一切都完了,這次準死無疑。我覺得個人的安危是小,這樣一來如何對得住精心安;下、佈置的繆老。如何對得住二十多年的老長官~龍雲。千頭萬緒心中實在不平静。龍雲因眼晴看不清,還不斷問:「幹什麽?幹什麽?」這時飛行員也叫我們不要動,等一下,副駕駛下去看看。只見副駕駛下去與憲兵說了幾句話,憲兵和警察就逐淅散開了,不一會陳香梅就上飛機來說:「没有事,没有事,他們誤會成此機是來自昆明,」原來有一架飛機從昆明起飛時撞死了兩個海關人員,這兩個都是廣東人,要求將尸體運回廣州。而昆明做鴉片煙生意的煙商,就想利用這兩口棺材來運鴉片煙(死尸一般不會檢查)到廣州。在昆明又買通死者家屬從陸地運尸體回廣州。這個情報被發現,所以才派憲兵、警察來檢查從昆明來的飛機。使大家虛驚了一場,聽明原因後大家心中的石頭才算落下。我也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還算好無事了。陳香梅又問:「你們到了廣州怎麽辦?安排好了嗎?」我回說:「已經安排好了。」她又說:「現在没事了,你們下去吧!」龍雲就拉着我的右手,順着下了飛機。在機場上等候接我的嚴永祥和孫育亮,見到龍雲也從飛機上下來,不禁大吃一驚,我們一行出了機場後就叫了一部「的士」進城去。

  一路上龍雲問我:「去那裡?」我提出到一個雲南人家裡。龍說:「不好!雲南人家裡不能去。寧肯到旅館裡。」孫育亮間:「去那家旅館好呢?」龍說:「不要太好,也不要太差,中等點的即可以了。」孫育亮提出「新亞旅館」說着就驅車前往。在路上又問了嚴孫買票的情況。他們說:「飛機火車的末班車都已開出了,只有乘晚上八點鐘的輪船了。」當時三點鐘左右,只有到旅館休整一下,吃過晚飯再走了。我仍耽心着萬一在這段時間裡發生意外怎麼辦,心裡惶惶不安。唯有事事謹慎,步步留神。

  吃過晚飯七點多一點,我們叫了一輛「的士」去碼頭, 可是這輛「的士」太小坐不下我們六個人(這時我們一行,龍雲、我、劉宗岳、孫育亮、嚴永祥、張天德共六人了。)又不敢讓孫、嚴與我們分開,想讓劉宗岳與陳天德另乘一輛,又怕路上遇到檢查,劉會英語和廣東話方便些,考慮再三只有讓陳天德一人隨後坐一輛「的士」來。我們五人擠坐一車來到碼頭,大家的心裡都不踏實,就先作了試探性的觀察。發現檢查並不嚴格。行李過多的才看看,否則連看都不看,我們才放下心來,順利的上了船。可是一看錶離開時間還有十分鐘,大家此時都如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 如坐針毯,心如十五個桶打水七上八下,呯、呯,直跳。這是多麽難熬的十分鐘呵!終於熬到開船了,我們的心才算安定一點。不過龍雲在船啓錨後仍連着問了我三次:「出了珠江口没有?」他比我們還緊張些,當事人嘛!一直到出了珠江口,我跑去告訴他,他這才安下心來。就問船有没有咖啡,叫我弄杯給他喝。事後回想起來,當時也並不安全。如果廣州警備司令部的憲兵發現,就是出了珠江口也可以用快艇追回去。不過當時是安心多了。我和劉宗岳、嚴永祥也上酒吧開了瓶酒痛飲一番。以資慶祝虎口余生。


(五)到香港以後

  天蒙蒙亮時,香港遙遙在望了,大家興奮的互相道喜。總算平安的到達目的地了。我深深吸了口氣,感到肩屸的擔子不是那麽沉重了。四、五六的心也算落下來了。任務終於完成了。多麽不容易呵。

  船一靠岸,我們乘「的士」直驅淺水灣龍府。龍繩武被從夢中叫醒,真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問:「來啦!怎麼來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龍雲未答,就叫擺開烟家俬。一面吸着烟,才慢慢講經過。又叫人去報紙,並問明有幾家報館。可能在考慮發表講話。

  午飯後,我才想起被大家忘記的打電報之事,匆匆的與孫育亮去中環拍電報。在途中就感到一陣陣發冷;持續了幾日的頭痛越發加劇了,十分不舒服。一拍完電報,我就覺得有些支持不住。便約孫育亮去喝杯茶休息一下。那知竟越來越感不適,只有叫叫孫育亮送我到較近的養和醫院去。一試體溫才知已發高熱,醫生看了透視結果後,診斷為急性肺炎。我已有四日四夜未睡覺,而且是整日處於極度的緊張之中,體質支持不住了,立即住院治療了整一個星期。醫療費用去港紙一千多元(相當於現在七、八千元),在這一周裡,除了劉宗岳、孫育亮等人來看過我。龍家竟無一人來過問。使我不免慘淡的想到劉宗岳臨行前的話。

  在我住院期間,聽說我們到港後的第二天宋子文就從廣州打電話到隔壁唐小明(唐繼堯的兒子)家。因為那時香港有電話的人家不多,他家裝有電話。唐小明來告訴:「宋子文院長親自打電話來,請龍主席聽電話,他很奇怪的問:「是不是弄錯了,龍大先生他們說成龍主席。」大家心裡明白,南京的龍繩祖把信送到了。然後趕快扶龍雲到唐小明家聽電話。龍雲一拿起電話,宋子文就問:「你到了嗎?到了香港就好,好極了!你千萬不要發表任何談話,我明天就來看你。」龍雲當時都答應了。第三天宋子文來到香港看龍雲。勸他好好休息。精神上,身體上都休息、休息了。說他與蔣介石性格不合,處不攏,脫離政治好了。 有什麽困難,只要隨時打電話去。因為廣東與香港很近。雖香港為英國人管,但與廣州也如兄弟,有什麼事也可以交流。坐了不長時間就走了。從宋子文來看過龍雲之後,全國才知道龍雲確實已經到了香港啦!

  話又說龍繩祖在南京,收到我們抵港的電報後,立即把信分別交給孫科、陳誠。並從郵政寄去給宋子文的那封信(宋當時在廣州)。信一交出後,京泸一帶的海、陸、空路線立即被封鎖了。們没料到會走得這樣快,認為人肯定是藏在上海。故到處查找。龍雲的五兒子龍繩勲又專門逗那些特務玩,一會兒跑去這個雲南人家,一會又到那個家。特務就跟着他,查這家,抄那家。幾乎雲南人家裡都查遍了。我在上海的家也被抄了。王直山、王振宇、舒子傑的家都被查了。直到宋子文確實見到龍雲在香港,才停止搜查。

  我出醫院後就聽說龍繩勲和龍繩德要從上海到香港了。劉宗岳即與我商量:不如我們早點搬出去。我感到劉的建議是對的。但還有些事情要了結一下,如我經手的美金等。一直到龍繩勲到港的第二天,我和劉宗岳才離開龍家。臨走時龍雲叫他的大兒子媳婦~胡淑珍送來給我和劉宗岳每人五百元美金。並說等叫廳長李培天(龍雲的內鐊)過幾天替你們各人頂一層樓。我想能這樣有住的地方也就行了。

  我們從龍家搬出來後,先住到百樂門酒店,十天後,因房錢太貴(每70元,相當於現在的四、五佰元)不能繼續住下去了,又到銅鑼灣的國泰公寓租了一層二房一廳有厨房的房子,月租一千五佰元。每日可以自己煮飯吃。又住了一個多月,仍感到房租太貴,而龍雲又尚未為我們頂房,於是我就叫與我有生意往來的利成公司幫我們頂一層樓。三天後就在摩理臣山道頂到了。頂費用去了二萬多元。加上裝修、布置和家俱用品,一共用了三萬多元。房子我有意頂兩房一廳的,約到劉宗岳與我同住。因為我曾對劉說過,「我有吃,你有吃。」的話。 當然要照顧他了。自此後,我們的生活才算安定些。房子除去頂樓費,一月租金只是八十元。我還請了二個工人,幫我們做飯,洗衣服等雜務。劉宗岳本來與我同吃、住都没什麼問題,可是龍雲拿給他的五佰元美金,很快就用完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身無分文,焉能不從長遠計議,所以趁龍雲叫他送信回昆明催促盧漢起義之機會,一去就不復返了。

  從我們到香港後,一直由中國共產黨華南局派潘漢年和民主人士李一平與我們聯系。没有多久就發生楊杰被剌事件。潘漢年和李一平也通知龍雲說:「安全受到威脅,因國民黨派出四個特務,一個刺殺楊杰。另外二個就是刺殺龍雲的。香港政府政治部也派了四個便衣,二條狼犬保護龍雲。龍此時已成了驚弓之鳥,輕易不敢出門。有人勸他不如北上,免得有意外。在龍雲決定北上時,張增智也來到香港,因為這時人民政府已經成立了。」

  在這段時間裡龍雲頻頻不斷寫信逼迫盧漢起義。第一封信是叫安恩溥帶去交給盧漢的。後又叫劉宗岳送去一封。在信中說:「大軍過了長江再起義就勞無功了。要趁現在大軍未過長江趕快起義。」盧漢要察言觀色,不願輕舉妄動,故而忽左忽右,始終下不了決心。最後又被蔣介石召到重慶,準備把他扣起來。對着蔣介石盧漢又痛哭流涕訴說了他的許多為難之處。為博取蔣介石的信任,把龍雲不斷催逼他起義的信也拿給蔣介石看。說他願聽命於蔣介石。對蔣又表示了一番忠誠,所以蔣聽後就相信他了。並反過來安慰他。又說大局現在已成這樣了,只希望盧漢盡力守三道防線,使中央軍能退居雲南。第一步守着貴州盤江;第二線守宣威,第三步退到迤西守怒江。無論如何要留個空軍基地。最後又拿出一個名單叫他回昆明逮捕一千多名進步人士。盧漢為了自已暫時的利益,就回來按名單開始了大搜捕,這就是當時的「九九整肅」了。名單中也有我和劉宗岳的名字。後來安恩溥說,我們是軍人,所做的一切僅只是服從長官。自已並没有犯什麼罪,才將我們的名字刪掉。

  在龍雲寫信催盧漢起義。而盧漢又忽左,忽右,搖來擺去時,宋希亷的部隊都已解了,大軍已迫近西南,龍雲又再次派我送信給盧漢叫立即起義。不能坐失此機。

  回到昆明後,龍夫人(顧映秋)也想離開昆明到香港去。可是没有人送她。連她的兄弟都不敢送她。最後急得痛哭起來叫我急她,我原有帶走家眷之意,故也就答應她了。不料才到機場上就被憲兵把我逮捕了。以「龍雲派回滇與反動分子勾結企圖顛覆政府」之罪名,還是又把我列入「九、九整肅」。關押了整整一百天。

  接着大軍己到了盤縣,盧漢看到大勢已去,起義勢在必行。才下定決心,利用張群到昆之機,扣了張群宣布起義。我們才在起義得到釋放。

  我一获釋後,才知無論海、陸、空都不通了,無可奈何只有立即起程從緬甸趕往香港,欲隨龍北上到北京找共產黨參加人民政府,不想當我風塵僕僕的趕到香港時,龍雲已經北上走了。後雖寄來通行證,叫我北上,,可是我想到,有一句名言是這樣說的:責任幹完了不再戀棧,當戲台閉幕時,演員最好是退下台,於是就決定還是留在香港,另起爐灶,從頭做起了。從此為生活奔波勞累。艱苦奮鬥了三十年,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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